在台灣很少有一座山的身形如此的鮮明。在康寧的時候,有一回跟張公達兄聊到加里山,他的眼睛就閃閃發亮,他說從高速公路一上林口台地,遠遠的就瞄到加里山,一路走到新竹、頭份、苗栗,加里山如影隨形的伴著你的步履一路南下。爬山的人一談到加里山,自然的就湧現出無限的崇敬。當你站在仙山的山頂眺望加里山時,你就會真切的感受到此言不虛。請試著把你的雙手伸展開來,從左到右量一下,你會發現到加里山山體的龐大,讓你無法環抱。
第一次去拜訪加里山,和翠光、浩明兄姐同行。從南庄搭客運來到了紅毛館,由此向東上行,它的地形跟馬那邦西側的斜面有些類似,但是角度比較低一些。在竹林下緩行,經過一些露岩壺穴,接上柳杉林下的木馬路,最後摸上了一個古老的索道頭,標高約1,600公尺。然後沿著等高線上的廢棄鐵道環山而行,兩側都是挺拔的柳杉林,但還不是很粗壯,有時舊鐵道下方的木橋坍塌了,我們就跨著鐵軌一步一步巍巍顫顫的摸索著前進,鐵道末端一座廢棄的工寮,靜候著我們的到訪。
加里山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山脊線下方西側山谷裡巨大的岩塊,每一塊都約莫有房子般的大小,一大塊一大塊散亂四處,就像戰場廢墟一般,或許是遠古時代災變從山頂上震落的岩塊;山谷裡長滿了高大的闊葉樹,遮蔽了整個天空,岩面上也長了許多的蕨類與苔蘚植物,要登上加里山就必須先穿越這光怪陸離的神奇世界。
徐慶榮去庇古巴特之前,我們一道造訪加里山,此行的目標是要重新開拓加里山縱走鹿場大山的路線。我們身著長跑時穿的棉布運動短褲汗衫,高筒的登山鞋,一前一後在沒有山徑的密林裡穿行,走在前面的人拿山刀闢路,後面的人負重。來到了1,800公尺的高度,加里山連接鞍部陡降的稜線在雲霧間若隱若現,我們中間還隔了一個巨大的山谷需要腰繞而過。此時雷聲隆隆隨即滂沱大雨,雷雨十分的冰冷,沒一會兒我就快凍僵了,徐慶榮很快的用繩子張起一個帳棚,在帳內叫我趕快進去,把衣服脫光了,才不會失溫。或許是因為看到我的經驗不足,第二天,我們又回到了舊鐵道下山。在鹿場部落順道探查了向天湖接過來的稜線,從山溝中奮力爬上陡直的懸崖後,在稜線上竟然看到了熊隊非常老舊的路標,對這些老前輩更是尊敬。
徐慶榮原計畫從印度回來後,要辦一個加里山六路會師的計畫。10/12噩耗傳來,苗栗健行登山會的弟兄們商議無論如何一定要來達成他的心願。鐘德欽兄負責最長的向天湖稜線,我和黃淦揆則負責橫龍山這條未知的路線。橫龍山通往加里山的這條稜線中段是一片100到200公尺的平坦寬稜,稜線上長的密密麻麻的闊葉密林,路跡東繞西繞很不明顯,稍不小心就會迷失在這片森林裡。經過幾次的探路,會師前一天我們逼近了火山口邊緣陡峭的稜脊,它是一段斷落的山崖,每一段大約有3~5公尺高,有些地方可以攀援樹根而上,有些地方實在太高了,我只好請高個兒的黃淦揆疊羅漢,站在他的肩膀上,才有辦法構到上方的把手點。
站在樹頂上觀察路線,可以看到加里山山脊陡降後西側的山肩,大約是1,800公尺等高線上,是一片天然的闊葉木純林,從連接橫龍山稜線的這一側,一路綿延到向天湖稜線的那一側,從山下上來的時候曾見到林木下依稀有原住民鹿場部落與橫龍部落往來的路痕。
在接近稜頂時,標高2,000公尺左右,接上了從虎山上來的路線,我們非常的激動,在密林中揮砍山刀拓路而行,遠遠的傳來了從虎山上來夥伴們的呼喚聲。會合後,我們結隊而行,沿著加里山最高的山脊線,從最南側的山頂,上上下下的沿稜穿行,傍晚時分終於來到了加里山頂,晚上就著月光稀星,我們就露宿在山頂上談天說笑。隔日,父親從鹿場上來參加會師,他從樹叢中露出我熟悉的身影,當時我並不了解,直到現在父親年邁後,他說那回的登山鞋不合腳,我這才了解到他的苦心。
無論是清晨黃昏,加里山永遠在那裡。而慶榮或已轉世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靜靜的修練,父母年華漸邵,孩子像小獸般日長,遠眺著加里山的稜線,從南而北,心裡默默的存念著那道山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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